张阿洞

（09）

 

我坐到王俊凯旁边，他双手撑在膝盖上撑着脑袋转头看着我，抿着嘴笑得特别自然。

我把手从他手里抽回来，清了清嗓子说：“王俊凯，我们商量个事儿吧。”

“你说，我听着。”王俊凯眨了一下眼睛，正了正身子。

“你看吧，你还没二十，我们俩一共见面就不超过....五次？”我掰着手指数了数，自己也被这个少的尴尬的数字惊了一下。

王俊凯不明所以地皱着眉头点了点头。

“今天你这突然袭击，说实话我也不知道...该不该接受。一来我们相互并不算是知根知底，二来年龄差是有的。我不确定你今天做出这个决定之后，是不是明天就会变卦。你看你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反悔，但是我不行啊，我快老了啊。”

我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之中，王俊凯却突然凑了过来在我侧脸亲了一口。我转头惊讶地看着他，他往后拉回距离说：“你废话真多。”

“我就是想说，等你好好想想，也等我好好想想，我们究竟要用什么样的关系和方式相处，别这么着急，你说是吧。”

“哎你刚才还说你老了没时间，现在怎么又叫我不要着急了？”

我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，王俊凯却拍拍屁股站起身，伸了一个大懒腰然后向我伸出手说：“那我给你讲讲我对你的认识吧。”

 

几年前的王俊凯知道了张齐游这个人，翻到了我的微博，看完了我发的所有私信。他觉得这个姑娘的思想很有趣，跳跃又善良，偏偏还长得温润美丽，言语间偶尔犀利偶尔又幽默，最关键的是，我的喜好与他的极其相似。渐渐地，王俊凯对我的好奇已经浓厚到无法收拾，一天收不到私信就难受。

彼时王俊凯正和他前女友在暧昧期，周围的人都以为每天让他对着手机傻笑痴等的人是那个女孩，于是也不说破。

后来王俊凯就和他女朋友在一起了，有一段时间没有管过微博上的那位“朋友”。

他第一次和女友吵架的时候想起了我，于是登上了微博开始翻自己这些时候没有看到的私信和微博。

我有心事了，给他的私信也渐渐短了起来。这样的疏远和抽离让王俊凯很心慌，十分想知道原因，却又深知自己是无法开口询问，只能从这唯一的网络媒介靠有限的动态言语横加猜测。

后来王俊凯终于知道了，我也恋爱了。

那之后王俊凯和女友在一起时再也没了当时的热情，他总是总是给人感觉虽然人在身边，但是心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。王俊凯工作忙，本来能见面的时间就少之又少，私下的生活圈子也随着进入大学之后疏远了起来，共同话题本就不多，全靠青春的荷尔蒙凑。这一来二去地王俊凯越发觉得没意思，还不如每天看看我的私信有意思。

当他意识这个问题时，他心想自己恐怕是，网恋了。

 王俊凯纠结了有一段时间，这种自己单方面的胡乱猜测和寝食难安真是头次体验，偶尔也会对粉丝的心情感同身受，自己如此在乎一个远在天边的人，又期待又绝望。

王俊凯对我撒了一个谎，他和前女友早就分手了，而且是他提出来的。当时那女生当着王俊凯的面哭得那叫一个惨，王俊凯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哭，也不说话也不安慰，就陪着她哭，眼神冷漠。

等女生哭完之后，王俊凯说了一声再见，给她叫了一个车送回家，自己便一身轻松地离开了。

于是两个月后的他看见我发的和男朋友自拍的照片时，他第一次感到了失望和无助，每天的状态都十分低沉颓靡，让王源以为王俊凯对失恋的感知神经迟了两个月才发挥作用。

当再一次看见王俊凯烦躁地刷着手机差点就顺手把手机扔了之后，王源偷偷绕到他身后看到了手机屏幕。

“这是啥？”王源问。

王俊凯被他吓了一跳，立马锁了屏，回头用手臂绕着王源的脖子说：“兄弟我给你商量个事？”

“失恋后遗症？”

“NO,NO,NO。”王源煞有其事地摇着手指，凑在王源耳边小声说：“我给你说，我要在三年里追到张齐游。”

“谁？”

“张齐游。”

“张齐游是谁？”

面对王源的提问，王俊凯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说：“我十七岁生日会拿到的那个石头，那个主人啊。”

王源恍然大悟地哦着，然后用手肘戳了戳王俊凯的手臂说：“你这还勾搭上粉丝了？”

“不是勾搭，是...暗恋，暗恋。”

“行啊王俊凯，能耐啊。”

王源一副看戏的语气，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，摇着脑袋慢悠悠地晃开。

“追到手了记得给我发红包，沾沾喜气！”

王俊凯第一次对于这件难以启齿的事有了信心，好像说出口之后，这件事就真的提上了日程，无论是出于心理还是生理都在迫切地想要见到我，也不知道自己遇到过的那么多次人海中，有多少次我是在的。

那之后，每次的演出的和机场还有探班，王俊凯总是在无数人头中找着那张脸。也曾对号入座了几次，毕竟自拍有限，保不齐真人长什么样子。王俊凯看到长得像的心里特别激动，总是立马看我的微博有没有更新。

但是，没有。

最后一条微博始终定格在我和男朋友的自拍。

王俊凯心里的醋坛子真的翻了，敢情她谈恋爱之后还真是脱饭了？于是王俊凯开始每天祈祷我早日分手，早点回来。

而彼时的我早就和吕立分了手，正奔波在自己初入的职场之中，每天累得够呛，哪儿有时间却管王俊凯的动态或者是去现场见他啊。

直到后来王俊凯的工作室接触到了叶初的公司，叶初的脸他见过，也是在我的微博上。我发微博有个毛病，有时候爱发照片，发了之后不久又会删掉，王俊凯就掐着时间一看见我发了照片就保存下来。十七岁生日那次在观众席中酷酷地留下礼物就离去的叶初，被现场的摄像机记录了下来，王俊凯后来看回放的时候特意看了那一段，那时他以为叶初就是我。

见到叶初那天的王俊凯比第一次谈恋爱的时候还心潮荡漾，当然不是对叶初，是对印象中网恋的对象。

第一次在酒店见到我的时候，王俊凯没有刷卡进我的房间，他坐在拐角处等着我，心情复杂。

后来的所有邀约都有了理由，我恍然大悟，敢情王俊凯这是蓄谋已久，挖好坑等我跳啊。

楼道的灯光在我眼前愈发黑暗，作为粉丝上位的我还真的幸运啊，我看着站在我面前酷酷地靠墙站着的王俊凯，戴了一天的隐形眼镜之后视线有些花。

“你说，你了解我吗你就要我做你女朋友？”

“来日方长，慢慢了解。”

“你这么随便？”

王俊凯转头盯着我，双手抱在胸前说：“我预谋了两年，你还说我随便？”

我吃瘪地点点头，也是佩服他。

说实话，我们两个，他是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那一方，我要找到他算是易如反掌，他的行踪只要我想知道我就能知道。而我太平庸了，若是我不努力跑到他面前去，他就算翻遍整个人海恐怕也找不到我吧。

“呼....那好吧。”

我也拍拍屁股站起来，伸手到他面前。

“王俊凯，不许反悔，我是很霸道的。”

王俊凯点点头握住我的手说：“没问题。”

 

第二天的拍摄很早就结束了，我没有跟去现场，只收到了组里的人给我发回来的信息。王俊凯结束拍摄之后第一时间回了酒店，就跑到我房间来敲门。

彼时我也没有在酒店，抽着个闲时去见了一位旧人。

那个教我捡石头的人。

 

重庆的地形很适合打游击战，同时也很适合找个地方做后方观察点。我从车上下来时就看见坐在阶梯下咖啡馆外的他，穿着白色衬衫，背影挺拔纤细。

作为一个男人，他身上少了一点阳刚，面相却又十分英气，混合之下产生的奇妙化学反应十分容易让人产生好奇，特别是对女性。

当年的我就是被这样的他吸引的。

他是我第一个暗恋的人，是我从小到大都离不开的人。直到我十八岁，直到我认识了王俊凯。

“来得挺早。”我坐到他对面，他熟练地对我say hi。

一时间无话，我们两人各自捂着面前的咖啡杯。

“你现在还喜欢捡石头吗？叶初给我说你...”他顿了顿，我抬头看向他，心里释然般地勾勒好了要说的话。

我点点头：“嗯，要捡，习惯了。”

我想起王俊凯掉落到我手心的石头，那是我至今最后一次捡到的石头。

说实话，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比起面对吕立更有压力，比起王俊凯更让我心慌。是一种多年来的自卑致使的心里落差，因为从来没有从他得到任何情感回应，长大后的我渐渐明白那种情感是多么地不值得和掉价。

他似乎还有话要说，我的手机响了起来，是王俊凯打来的。他问我在哪儿，我想了想给他说了地址，他也没问我在这儿干嘛，说马上来找我，让我等一等。

我答应了下来挂断电话，给对面那人说有事儿得先离开了。他沉默中点了点头。

走过他身边时我还是能感受到欲拒还迎的气场，他自信的样子似乎还是以为把我攥得死死地。我回头对他说：“我们以后，还是不要见了吧。”

他的肩膀一愣，没有回头，我也不准备等到他回头。

“哦对了，谢谢你教我捡石头留念，现在它成了我很有意义的好习惯。”

 

我看着眼前长着青苔的石板小路，走在这个时代难得见到的重庆老城的小巷子里，周围静谧地过分。

他当初来重庆工作的用意，八分是因为我。大学毕业前的我太爱重庆了，比起自己的故乡更加让我有归属感的城市就是重庆。

当他打电话告诉我他在重庆工作时，我承认我有些动摇了。他总是这样做着一些让我产生错觉的事，却对我的错觉不提只言片语，像是在钓鱼，我咬上了他的勾。

王俊凯刚到，在巷子的尽头下了车，倚在车门旁等我走过去。

他换上了舒适的棉质T恤，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浮现，年轻的肉体真是让人垂涎欲滴。我从回忆里抬起头，蓦然发现我的今天，逃过回忆的今天，真是美好得不像话。

我朝他挥挥手，他也朝我挥挥手。

王俊凯一定不知道，我有多感谢那一秒站在巷子口等着我的他。